寒松

第二章 万毒情丝

浓重的夜色渐渐消散，天边朝阳初升。

璇玑宫中，润玉正坐在案几之前，他缓缓按了按眉心，望着手中竹简，唇边溢出一丝轻叹，幽幽道：“原来如此。”

只见那竹简之上，陨丹二字赫然其上。

服用此丹者，灭情绝爱。

先花神真是煞费苦心，只是可惜，便是这陨丹也绝不尽那万毒情丝。

润玉挥了挥手将竹简变没，有些怔怔的盯着空无一物的桌案，随着时间的流逝，他眸中的星光渐渐黯淡下去，半晌，他嗤嗤笑了一声，轻轻道：“这陨丹，也该取出……”

天空干净剔透，绵白的云朵闲适地流动着，润玉迈着步子到了洛湘府，便被守门的仙侍引到了后院，只见一片叶荫之下，水神洛霖与锦觅正各自坐在竹椅之上，两人似在闲聊，见他来了，都向他望来。

锦觅见到是他，顿时露出笑颜，道：“小鱼仙倌，你来了啊。”

那一如初见时纯粹而又天真的笑颜让润玉心中一涩，面上他却笑着点了点头，又对一旁的水神洛霖行了一礼，恭敬道：“见过仙上。”

洛霖朝他和煦的点了点头，道：“不用多礼，可是来找觅儿？”

润玉不答，望向锦觅，却见她早已端了杯清水正在调息入定，不由一笑，眼底流露出几分宠溺，又对洛霖道：“觅儿既然已调息入定，仙上不如与我去别处博弈几局。”

洛霖眼底划过一抹流光，看了眼锦觅，应声道：“如此也好，随我来吧。”

润玉点头跟着洛霖，二人行至不远处一石桌前，洛霖停下脚步，挥手变出一壶清茶两只青瓷茶盏，却是没有棋盘，他笑道：“夜神请。”

润玉沉默的看着洛霖坐下后，才在他对面落座。

洛霖托着茶壶将两只空盏斟满八分，将其中一盏推至润玉面前，意味深长道；“夜神可是有话要说。”

润玉端起茶盏，轻抿一口，笑道：“果真瞒不过仙上，润玉今日前来，确是有事。”

洛霖咽下口中清茶，道：“夜神请说。”

润玉一手揣摩着茶盏，缓缓开口，道：“润玉深知此言唐突，却还是要开口，希望仙上能同意取消我与锦觅的婚约。”

洛霖闻言却是微怔，沉声道：“为何？夜神以往言行，莫不是假？”

润玉淡淡笑了笑，只道：“真又如何，假又如何，只要锦觅幸福便好，她尚未明了自己的心意，可我却看得分明，她心中爱的不是我，如若她不明不白因婚约而嫁我，日后定要后悔，如今婚期未定，此时取消尚未晚矣，仙上也不想锦觅再步先花神的后尘吧！”

洛霖眉头微皱，原本清冽的眸中闪过一抹哀思，似是陷入了沉思。

润玉也不开口说话，只抿着清茶，静静等着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洛霖回过神来，轻叹一声，道：“此事我还需仔细思量，也要问过觅儿，夜神如此坦言相待，洛霖感激不尽。”

润玉摇头道：“仙上不必如此，两情相悦难求，只希望锦觅此生美满，仙上若有决断，可随时唤仙侍来找润玉一起面见父帝。”

洛霖点了点头，往润玉面前的空盏中添了些许清茶，叹道：“夜神如此性情，实在难得，一盏清茶，多谢了！”

润玉笑了笑，没有推辞，他端起茶盏抿了些许，才开口道：“时日已经不早，我再去与锦觅聊几句，便告辞了。”

洛霖颔首，他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，轻轻一声叹息，随风而散。

润玉再次回到那片叶荫之下，却不想看到锦觅躺在竹椅之上，已是呼呼大睡，他不由一笑，心道：“如此正好。”

当下手腕翻转不停，运气于锦觅心口处，不消片刻，一粒檀珠般的丹丸赫然浮现在他面前，润玉收气，将丹丸拿起放在手中，看着那明显的裂缝，眼中神色哀伤，他轻轻道：“竟然裂了，天意如此，真是命中注定啊。”

润玉看了眼依旧沉睡着的少女，将陨丹收起放入袖中，转身离去。

夕阳西下，最后一缕残阳光芒在天际晚霞边恋恋不舍地缠绵片刻后，终于还是尽数消散，归于黑暗，夜幕笼罩天地，一轮明月悄然升起。

润玉一回到璇玑宫前，就见邝露守在门外，见他回来，便道：“殿下，二殿下已经来了多时，说是一定要等殿下回来，现下正在院中喝酒。”

润玉微怔，眼底闪过一丝悲意，他拂了拂袖，淡淡道：“知道了，你下去吧！”说着，早已迈步往院中而去。

他远远便瞧见旭凤坐在石桌边上，自斟自酌，神情看着却是已有些恍惚了，润玉眼底尽是无可奈何，他走上前去，坐到他对面，叹道：“二殿怎么到我这儿来借酒消愁了，若是为了锦觅，大可不必了，今日我已与水神仙上说了我想取消婚约，相信不出几日，仙上必会来寻我去见父帝，我料想父帝定然不会轻易答应取消婚约，到时你再现身说你想娶锦觅，想必父帝答应下来的几率便会上多几分……”

哐啷！

一声脆裂清响，润玉的声音嘎然而止，他抬头一望，却见旭凤死死盯着他，眼中似有一片跳跃的火焰，神色似是一番挣扎，道：“兄长，你就这样把锦觅让给我了。”

润玉轻轻一叹，淡淡道：“情之一字，最是强求不得，你们两情相悦，而我，不过是个局外人。”

旭凤颊上不知何时已飞了两抹再淡不过的粉色，此刻他凤眸中一派痛苦纠结，道：“不，不是的，不是的……”

润玉微怔，刚要说话，却见旭凤微微晃了晃身形，片刻倚倒在桌，见此，便又无奈一笑，指尖微动，想要施术捻诀将其搬回房间，却又犹豫着放下，最终忍不住半拖半扶将他弄回房间。

润玉将旭凤安置在床上，却见他唇色红润微微撅起，眼睛闭着，两扇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乖乖巧巧的影子，这般醉了看着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，真是与少时一样，不由怔了，慢慢靠近。

等他的嘴唇快要碰上旭凤的时候，润玉突然醒过神来，顿时后退几步，脸色惨白，眼中痛色似要溢出眼眶。

润玉，你不可以，你忘了吗，你还未给娘亲与龙鱼族讨回公道。

何况，纲德伦常实难容，若你如此，必遭天谴，自己倒也罢了，可你如何舍得旭凤。

润玉闭了闭眼，转身而去，眼角落下一滴清泪。